第1章 临安府外江波涌,初来乍到问全真 (第1/2页)
钱塘江畔,临安牛家村前。
正是八月之时,村前村后的野草已然泛黄,一抹斜阳映照之下,更添了几分萧索。
村头一家小酒店中,两个汉子拉了一名四方游走的说书先生,到这里喝酒闲谈。
三杯水酒下肚之后,其中一个汉子说道:“我两兄弟原来也是北方人氏,只因受不了金狗的肮脏气,举家迁到这里,也才两三年的时光,只觉着江南风景,好似天堂一般,村里人人亲厚。”
“怕只怕哪一日那些金兵打来,也如先生说的当年那些故事一般,兵火过处,十室九空。”
那说书先生看起来五十岁上下,一身蓝灰色的旧布袍子,爷已经有几分醉意上头,脸上发红,说道:“当年金兵南下,一路打破了东京汴梁,掳走了徽宗,钦宗两代皇帝,种种惨状,只比我说的故事更加凄惶。”
“等到康王继位,有了韩世忠、岳爷爷这些天将,连打了多年胜仗,本来大可兴兵北伐,收复故土,可恨,高宗皇帝一意求和,又有秦桧这样的大奸贼,从中弄些阴诡,却把岳爷爷给害死,韩世忠也落职闲居。”
这一段故事,纵是乡野小民,凡有些见识的,也早就听过,只是酒酣耳热后,两名大汉再听说书人讲起,还是恨得咬牙切齿。
先前开口那名汉子又道:“听说当年风波亭中害死岳爷爷之后,不过一个月,高宗皇帝就往北方递了降表,口中称臣。”
“定下以后世世代代,每年都要朝金国进贡白银二三十万两,绢也要二十多万匹。真把大宋的子民当做奴才一般,皇帝当的这般憋屈,好不要脸。”
说书人也连连点头,叹道:“那又有什么办法,这皇帝只顾自己皇位坐得稳当,不管淮水以北的百姓死活,从高宗传孝宗,孝宗传光宗,再到当今皇帝,金人早占定了大半边的江山。”
提到当今皇帝几个字,说书人脑子一清,胆气变小了几分,不敢多谈,抬起手来喝了杯酒,转而说道,“我听说虎狼熊罴之类的猛兽,一旦吃饱了之后,就是有人从它们面前走过,它们也不会露齿扑杀。”
“可是一旦等到肚里的食消化了,或是又长了身子骨,食量更大,那就是躲到一条大江南面去,也迟早要被寻上门来,剥皮抽筋,啮骨食肉。”
两个汉子听懂他言下之意,各自愤懑叹息,说书人又劝了他们几句,升斗小民,终究只能顺时势而为,混口苦饭吃。
临安朝臣残暴,上梁不正下梁歪,自然多有小人,纵然再是血性汉子,也要小心口舌,免惹祸端。
几壶酒饮尽之后,说书人醉醺醺的起身道别,拿一根短竹棒,时不时敲响自己随身带着的小羯鼓,口中唱着满江红,往临安去了。
他出门不久,在酒店外呆站了很长时间,听完了所有对话的杨再兴迟疑了一下,也举步跟上。
作为天波府杨家的旁支子弟,杨再兴十岁的时候,就已经被送到终南山全真教拜师学艺。
经过六年的勤学苦练,他的九阳神功已经练到了五阳境界,更有先天乾坤功的基础功夫,一身阳气极盛,寒暑不侵。
但这时候,他被江畔的风吹着,心头却有几分莫名的寒意。
就在小半个时辰之前,他分明还在终南山上完成今天的功课,借助静室之中的浑天法仪,感受里武林的存在。
却不知怎么一睁眼,眼前就多了一条大江,浩浩汤汤往东流去,来到了这陌生的地方。
方才更听得什么——
“东京汴梁被攻破……两代大宋皇帝被北边金人掳走?”
杨再兴心中甚觉荒诞。
那东京汴梁乃是神霄道总坛所在,自神霄道道主林灵素以下,雷府三十六将,哪个不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。
那年三十六将之首,号称雨师真君的陈希真,曾经到终南山上拜会,刚入门的杨再兴遥遥看了一眼,只觉仿若有五雷轰鸣,龙鸟云篆漂浮,祥云盘结于顶。
只此一人,恐怕足以力敌千军!
什么样的大军,能够破得了这样的汴梁城?!
好吧,且不说汴梁城到底会不会被破,就说这时间,也有很大的古怪,什么康王高宗孝宗光宗,杨再兴一个都没听说过。
“万一真是错乱了朝代……”
怀着这样的恐慌,杨再兴几步之间追上了那个说书先生,急迫的问了几句。
“终南山全真教?”
说书人想了想,啊了一声,说道,“对,是有这个大教,我前一阵子在临安府中的时候,还曾经见过一位从终南山上下来的道长。”
杨再兴闻言大喜,道:“你可知道那道长如今身在何处?可否领我去见?”
说话间,这少年摸了摸怀中。
在山上生活惯了,身边没有现成的银钱,不过,还有学习杀气改造之术时,残留的一些金丝玉屑。
他一把摸出,塞给那说书先生。
说书人接了一把,看清是什么东西之后,顿时被吓得更清醒了些。
那几块残玉虽然不成个样子,但都有拇指大小,温润一色,是说书人平生仅见的上乘货色。
什么人能随手拿这样的东西当赏钱?
说书人心里惊疑,不敢拒绝,道:“小人张十五,也是有缘,跟那位道长就住在同一家客店里,我这就为公子引路。”
杨再兴跟着他到了临安府城中。
此时已是夜幕初降,客店前刚好挂起了灯笼,远远的,就看见有个道士打扮的长须男子,从灯光之下走过,出门向北。
张十五连忙说道:“那就是小人遇见的那位道长。”
他喊了一声,不过距离太远,那人好似没有听见。
杨再兴这一路走来,所见处处皆是生民,倒也并没有什么妖魔鬼怪,心中已安定了不少,凝神看去。
在他的记忆之中,全真弟子近年来大多身穿青白二色搭配的长袍,腰间悬有代表自己身份的玉令,在外行走时,一贯以洁净之态示人。
而那名长须道者,一身道袍有多处浆洗的痕迹,背后背着一把古旧木鞘的长剑,剑柄上的黄色丝条随风飘动,走起来龙行虎步,甚至隐约看出了一丝杀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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